我想我此刻的臉色一定很難看。可她並沒有註意到，自顧自的與我講著那個人：“其實一開始我是很討厭他的啦，他總是纏著我，我都說了不喜歡他還要跟著我。有一天我不過說了一句喜歡木槿花，他就每天折一只木槿花放在我的窗臺上。”

“我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做，他竟然說他他喜歡我。我罵他不知羞恥，但他還是每天纏著我，每天都要給我送一朵花。在我不舒服的時候，他就一直守著我，給我講一些有趣的事情，逗我笑。不知何時，我就好像也喜歡上他了，嘿嘿……”

可我也會在你生病的時候一直守著你，跟你講故事，逗你笑，你為什麽就看不到我？

她擡頭看向我，滿臉困擾：“大師弟，怎麽辦，我覺得我好像不是一點點喜歡他，我好像，我好像是非常非常喜歡他。不過才與他分離了一天，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他。”

她每多說一句話，我都感覺我的心在滴血。你滿腦子都是他，可我滿腦子都是你。

她還在兀自與我不停地講著她與那人的故事。我一點也不想聽，一個字也不想聽，可我什麽也沒說，我只能沈默。

“可是怎麽辦，我聽說他似乎有一門娃娃親，將來可能會娶別的女人……”她原本幸福的表情驟然變得低落。

“你想嫁給他？”我問。

她捧著臉：“我，我不知道。我只是，只是……嗯。”

最終我還是沒忍住，將她一個人丟在河邊，逃離了她。聽著她在背後呼喚我的聲音，我腳下跑得更快。

“最近你怎麽回事？怎麽變得越發陰郁了？剛才師妹跟你講話你也不搭理，莫不是與她鬧脾氣了？我還從未見過你們兩個人會鬧脾氣呢。”大師兄看著我道。

我轉過身不讓他看我臉上的神色：“沒什麽，大師兄想多了吧，哪有鬧什麽矛盾。”

大師兄皺著眉沈默看了我一會兒，嘆了口氣便走了。

我回到屋子裏將自己關了起來。並不是與她鬧矛盾，只是我單方面的忍不住想要逃避她。自那天以後，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她。我以為我對她來說，是不同的。

她以前總是會對我說：“最喜歡大師弟了！”

對我說：“我悄悄告訴你，其實我喜歡大師弟，要比大師兄多很多呢，你千萬不要告訴大師兄哦，不然他會傷心的。”

我對她來說或許確實是有些不同的，但也只是有些，比對其他師兄弟更多了一些依賴，僅此而已。

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，她怯怯的聲音從門外響起：“大師弟……”

我的手倏地收緊。

“大師弟你在嗎？我進來了喲。”

沈默了片刻，她推門而入。屋中有些昏暗，我坐在書案邊，看著地面沒有看她。她的繡鞋闖入我的視野。她怯怯的拉拉我的衣袖，小心翼翼道：“大師弟你怎麽了？我是不是哪裏惹你不高興了？你最近為什麽都不搭理我？”

我為她而神傷她卻察覺不出我的神傷。心中自嘲的笑了笑，我深吸口氣，故作輕松道：“沒有，我怎麽會生你的氣。有何事找我？”

許是我的態度太過冷淡，她沈默了片刻眼眶開始泛紅：“沒什麽，就是想跟你說，後日太奶奶生辰我要回家一趟。”

以往她太奶奶生辰，她也沒有為此專門回去過。怕是想去見那個人吧。

我應了一聲，起身從儲物櫃上拿下一瓶藥遞到她手中：“這個藥隔兩日便吃一次，有助於調養你的身體。”

她沒有接過藥瓶，更委屈了起來：“大師弟你是不是討厭我了？”

我一時間沒有開口說話。一滴淚從她的眼眶中滑落。我的心一揪，再也狠不下心疏遠她：“沒有！我怎麽會討厭你。”

“那你為什麽不理我？”

“我沒有，我只是……”長長嘆了口氣，我自嘲的笑了笑，將她攬入懷中，“沒什麽，是我的問題，不是你的錯，是我自己的問題……對不起。”

這之後我與她回到了從前的相處模式，可似乎又與從前不大相同。名為嫉妒的情緒讓我無法再對著她心無旁騖的大笑著，更無法聽她充滿甜蜜的分享她與別人的故事。

“我走了，大師弟要想我喲。”

轉眼就到了她要走的時候，她滿臉都是期待見到那個人的神色。我突然好奇那個人到底是什麽樣子的。

我想見一見。

皮皮離開門派的一周，我收拾好包袱，準備下山。朝鳳城，皮家是當地有名的商賈之家，除了聽皮皮三言兩語的說過，也曾聽師父提及過一些，他與皮皮的父親皮萬岱是忘年摯友。

我很輕易就找到了皮皮的家。她看到我的一刻，驚喜不已：“大師弟！你怎麽來啦？”

我借口道：“有一味藥你走的時候忘了給你，所以專程給你送過來。”

其實我只是想見她，順道見見那個人。

她親昵的拉住我的手，帶著我往府裏走去：“你來的正好，今日子遏哥哥也在，我帶你見見他！”

真巧，一來就能直接見到讓我“日思夜想”的那個人。掩在袖中的手緊握了握，我倒要看看那個人到底有多優秀。

那人坐在廊亭之中，一身黑藍色長袍，頭戴玉冠，手中拿著一把折扇。我想在女子眼中，那大概就是所謂的風流倜儻吧。我心中不屑的嗤笑：虛偽做作。

那人看到我先是楞了楞，目光放在我與皮皮相交纏的雙手上，眸光微瞇。我拉著皮皮的手更緊了。皮皮將我拉到他面前，笑著介紹道：“子遏哥哥，這位便是我跟你說過的大師弟，駱離。大師弟，這位便是杜子遏哥哥。”

那人看著我笑了笑：“常聽聞沫兒妹妹提到你，當真是俊秀非凡如神祇般的人物，有禮了。”

“有禮了。”我沖他點了點頭。

他繼續笑道，只是眼中毫無笑意：“看來，沫兒妹妹與駱公子的感情當真是好啊，不過……”

他突然拉開了我與皮皮的手：“知道你二人從小一起長大，親如兄妹，可畢竟男女授受不親，沫兒妹妹也大了，不是小孩子了，也該註意一些與你大師弟之間的分寸。”

皮皮楞了楞，望了我一眼，又望了他一眼，乖順的點頭：“知道了子遏哥哥。”

我簡直氣的想笑。

皮皮在他旁邊坐下，看著我笑著說道：“大師弟，你在府中多住幾日陪陪我吧！”

我點點頭：“好，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。”

我與她說起了一些門派裏的趣事，皮皮很認真的聽我講，與我一起笑著，全然將杜子遏晾在一旁。餘光瞥見他一臉陰郁的模樣，我的心情無比愉悅。

“既然沫兒妹妹的師弟來了，我就先不打擾二位敘舊，先回去了。”杜子遏收起扇子。舉步往外走去。

倒是還算識相，我心中暗道一句。皮皮看了我一眼，忽然追了上去：“子遏哥哥你等等我！我送你！”

笑容僵在臉上。坐在原地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，我心中晦澀難當。遠遠的，我瞧見他們二人站在樹下。四目相對笑的那般開心。他的手在她的發間輕拂著，而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，踮起腳尖，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吻。

郎才女貌，多麽登對。我撇開頭，雙拳緊握。

原來她喜歡的男子便是這般模樣。

來時匆忙，我便去街上置辦一些衣物。朝鳳城很熱鬧，街上人來人往。我踏進一間男子成衣鋪，店老板上前熱情的招呼。

我素來喜歡穿淺色衣服，尤其以白色為主。指著一件白色衣袍，剛想讓老板拿下來，卻被旁邊的一件藍色錦繡長袍吸引了目光。

眼尖的店老板忙熱情介紹道：“公子真是好眼光！這件霧藍織錦長袍，可是江南上等絲綢所制，唯有如公子這般俊秀非凡，身姿挺拔，氣質不俗之人。穿上才能彰顯出它優美的線條，與公子謫仙般超凡脫俗的氣息！”

我知他只是奉承我，還是讓他將那件衣服拿下來，穿上試試。

“這衣服簡直就是為公子量身打造！公子如此風流倜儻，俊秀非凡，再加上這衣服的一襯，若是心儀的姑娘看見，定會為公子心動的！”

“是嗎？”我脫下來扔到他手上，“裝起來吧。”

“好嘞！公子還有別的需要的嗎？裏衣什麽的？”他笑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。

又購置了一些其他衣物，我走出店鋪。擡頭瞧見對面有一家扇子鋪，我想了想。走了進去。

花了一個時辰購置了不少東西，打道回府之際卻遠遠看見杜子遏的身影。他身前還站了一個姑娘，兩人四目相對，相談甚歡。一陣風吹過，杜子遏擡手幫女子拾去了頭上的一片綠葉，笑得滿臉溫柔。

我突然拳頭硬了。

在街角攔住了他，我冷聲質問道：“那女人是誰？”

杜子遏顯然對我的出現很是驚訝，輕搖折扇，笑道：“好巧啊，竟在這裏碰見駱公子。”

我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，緊緊盯著他的眼睛，大聲質問道：“那個女人是誰？你為什麽對她如此親密？”

一旁路過的兩個姑娘怪異的看了我們幾眼，竊笑著走開。杜子遏挑挑眉，氣定神閑的說道：“不過是一個友人罷了。”

“普通的友人，便是連男女之防都沒有嗎？”我冷斥。

“你與沫兒妹妹不也是如此？”他反問道。

我一頓，丟開他：“我與她不一樣。況且，她喜歡的是你。而你若是真的喜歡她，就不該與別的女子有任何牽扯！若並不是真心喜歡她，就給我離她遠遠的！”

“那恐怕不能如駱公子所願了。”他笑著整理了一下衣襟，收起扇子，轉身離開。

回去後我將此事告訴了皮皮。皮皮沈默了一會兒，笑了起來，只是笑容有些勉強：“嗯，那女子大概是和子遏哥哥訂娃娃親的那位吧，子遏哥哥與我說過，他並不喜歡她，那姑娘也不喜歡他，他們兩人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，而且娃娃親也只是父輩兒時的一個玩笑，並無媒妁之言一紙承諾，將來，子遏哥哥會娶我的。”

聽著她的話，我心中覆雜的一時不知該說什麽。

其實我私心裏，是希望那人對皮皮只是假喜歡，這樣即便皮皮將來會受到傷害，會傷心，但這樣她就會明白，她還有我，只有我會一輩子陪伴著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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